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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7月29日，在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，深圳游客在巍山古城陈宫门前拍照。(视觉中国/照片)(本文首次出现在2017年3月16日的《南方周末》。)
“不合理低价旅游”导致强制购物，游客、旅行社、导游之间的关系处于紧张甚至暴力冲突状态。
云南省长阮成发:本月，云南将出台有史以来最严格的旅游管制措施，在一年内从根本上改变云南旅游业的混乱局面。
这是云南。
这也是云南。
“混乱数不胜数，让人互相憎恨。一些游客喜欢和讨厌云南旅游业，而且彼此又爱又恨。”在2017年全国两会上，云南省省长阮成发非常痛苦。
与殴打游客等恶性事件相比，依靠“低价旅游”模式是云南乃至全国较为普遍的问题。从2016年10月开始，国家旅游局将在全国范围内发起一场“低价旅游”运动。
以云南为例，《南方周末》记者采访了当地旅行社、合同公司和导游，试图探索“低成本旅游”背后的利益链。
旅行社:“赌博集团”
"成千上万的小型旅行社相互竞争，价格最低的人将得到旅游。"
春节前，比较几个旅游网站的报价，上海游客刘宜兴选择了“性价比最好的一个”，昆明、石林、丽江和大理进行5-6天的旅游，每人1880元，包括往返机票、住宿费、车费、餐费和门票。
事实上，1880元只够买一张从上海到昆明的40%的折扣票。但是游客不需要调查。由上海一家旅行社组织的刘宜兴和其他19名游客从上海出发，踏上了春节云南之旅。
在昆明，当地的徐春旅行社已经为接待做好了准备。导演吴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上海的旅行社是旅行团。他们是当地的旅游团。"当地的旅游团应该从旅游团那里购买旅游团，用行话来说，这就是赌博团体."
据吴军介绍，上海旅行社完成旅游后，将会打电话给一些昆明旅行社，询问谁将接受20人的上海之旅，并争夺最高出价。
徐春旅行社报的价格是每人1500元，外加往返机票2000元和食宿交通1000元。根据计算，当地机构购买一个团体的实际成本是每人4500元。
上海的一家旅行社负责组织这次旅游，每位游客收入1880元，外加当地旅行社的1500元。"组织旅行社的费用主要用于支付旅游网站上的广告费用。"
如何收回当地社区支付的费用？吴军说，根据接待游客的经验，上海人是愿意花钱的高素质游客。“如果这些游客买得多，旅行社就会赚钱，如果他们买得少，他们就会赔钱，所以他们被称为赌博旅游。”
从事旅游业10多年，吴军见证了赌博集团的形成。他认为这与云南旅游门槛低造成的恶性竞争有关。
公共信息显示昆明有几家大型旅行社，如中国国际旅行社、中国青年国际旅行社和康辉旅行社。以一家大型旅行社为例。它的17个分支机构都将业务外包给了大约50家小型旅行社。
吴军承认，徐春旅行社是一家小型旅行社，由一家分公司承包。如果每年支付5万元，可以使用旅行社的工作证、旅游合同和财产税收据。
“与快递业的加盟系统不同，数以千计的小型旅行社相互竞争。谁有技能，谁就能得到旅游，谁价格低，谁就能像占着茅坑不拉屎一样得到旅游(比赛)。”吴军说道。
抵达昆明后，刘宜兴等游客与徐春旅行社签订了旅游合同(有的与组织机构签订了合同，有的与当地组织机构签订了合同)。这是由云南省旅游发展委员会(以下简称“旅游发展委员会”)和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共同制定的正式合同，对吃、住、行、玩的细节有明确的约定。
为了防止低成本旅游费用扰乱旅游市场，云南省于2015年5月公布了主要旅游线路产品的成本价。2016年1月，云南省发布“诚信旅游指导价”，并于当年8月推出新版。其中，昆明、大理和丽江5日和6日旅游，旺季价格不得低于每人1703元(不含机票)。
吴军承认，包括机票在内的1880元显然是一个低价群体。为了避免政府成本指导价的限制，旅行社与游客签订了“假合同”。
“一般来说，游客会被告知你的旅游费用原价是3880元，我们会给你1880元的折扣，但合同必须按照3880元签订。如果旅行社违反了法律，那么它可以退还你3880元，”吴军说。“游客并不反对，但旅游协会根据合同价格纳税，害怕逃税。签订合同时，旅行社还会礼貌地表示，所安排的食物、住宿和交通都很好，希望能买些东西。对游客来说，少花钱多买东西就是把钱花在自己身上。”
指南:“表演”
“什么时候交朋友，什么时候打电话给阿姨，什么时候握一只手，这些话应该是正确的。”
签约后，刘宜兴一行的云南之行正式开始。徐春旅行社从旅游汽车公司租了一辆公共汽车，还邀请了导游薛辉。
薛辉的使命是带游客参观景点内外的各种景点和购物商店——这也包括在旅游合同中，成为旅游项目之一，但购物不是强制性的。
2015年12月，云南省旅游发展委员会发布了《关于促进云南省旅行社跨境融合发展组建旅行社集团实施方案》的通知。该计划特别要求旅行社每天购物不得超过一次，每次购物时间不得超过90分钟。
上述文件被解释为限制旅行社安排购物。然而，云南凌云律师事务所律师孙文杰认为，这是对旅行社购物安排合法性的变相承认，也提供了操作空间空。
吴军坦言:“规定每天不超过一次(购物)，但没有标准。走进一家购物商店也可以说是参观一个景点。只要恶性竞争存在，就不可避免地不会有负面的旅游费用。受利益驱使，旅行社和导游将试图规避法律。”
徐春旅行社为导游薛辉指定了购物商店。这些商店全年都与旅行社和景点合作。购物者支付导游头费或回扣。
“只要游客被带进店内，不管他们是否购买，店内都会给旅行社每人30-50元的每人费用，导游会扣除10%，俗称踩一脚刹车，让司机踩一脚刹车带游客进去散步。一般来说，新开的商店会支付人头费来吸引人。”薛辉说。
当游客买东西时，商店必须支付回扣。薛辉在《南方周末》告诉记者，为了吸引游客买东西，购物商店将训练“杀手”杀手是通常精通当地方言的销售人员。一旦你听到你的山东口音，他也会说山东方言，并告诉你的村民们这篇玉器非常好。
据吴军介绍，根据行业惯例，购物商店和旅行社分为46%、37%或28%，其中旅行社占大多数。玉器利润最高，所以通常分为两到八部分。例如，游客购买了10，000元的玉器，商店拿走了2，000元，其中500元是“杀手”。旅行社收8000元，导游收800元(长期合作导游20%)，导游给司机200元红包。
“为了增加收入，商店不得不用劣质商品提高价格。玉器通常比它贵五倍，否则商店无法盈利。”吴军说道。
“黑仔商店”是一家正规的购物商店。一些导游会带游客去“家乡商店”，以赚取更多回扣。“村民商店是特殊的客人屠夫。游客的身份信息会提前发给店主，(如果)你来自山东，店主可以找个人假装来自山东。他们可以假装在你的邻村，欺骗游客的信任，骗他买东西。”薛辉说。
35岁的薛辉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导游，他知道如何读懂游客的心思。吴军邀请他来只是为了让上海的高质量客人买更多的东西。
薛辉总结道:“在解释了景点的历史和文化之后，我们必须回到真正的目的。总的来说，我说每个人都应该尽职尽责，向我报告你在这个群体上花了多少钱，这个群体吃得和生活得怎么样，以及我如何对待每个人。弟弟努力工作挣钱。我们是否能擦身而过，多少东西值得我去买——这些话应该在车里说，但不能完全被发现。如果是女游客，她应该因美丽和美丽的眼睛受到表扬，而男游客应该让他为女朋友买东西，表扬他伤害别人。什么时候该交朋友，什么时候该打电话给阿姨，什么时候该握一只手，说话应该恰到好处，就像演戏一样。”
即使旅行社不要求，薛辉也会尽力推销——他的工资完全取决于游客的购买力，他从购物商店收取头费和回扣。
像大多数导游一样，薛辉没有基本工资或社会保障，也没有与徐春旅行社签订劳动合同。薛辉是一名导游，隶属于当地导游协会和导游服务管理公司，通过个人关系来领导旅游。"一些导游将与旅行社签订劳动合同，让他们自己支付社会保障费用。"
为了获得更高的回报，一些导游甚至与旅行社“赌博”，回扣被分成更高的数额。
“导游的能力不是精通天文、地理、历史和政治，而是能够让游客买东西。如果游客什么都不买，旅行社也不会利用你，否则你要赔偿损失空”薛辉说。
在这种薪酬机制下，导游的收入极不稳定。薛辉透露:“在最坏的情况下，我七天赚了100元，在最糟糕的情况下，我买了20多万件商品，一天赚了1.6万元。”
政府:补救
“旅游监管让我们想办法解决。直到我买了两只烤鸭，他才停下来。”
如果一个导游把几个团体联系在一起，而没有人买任何东西，就会给导游施加很大的压力。这也导致了无数无法忍受的导游口头甚至威胁游客的事件。
2016年10月，一名导游强迫游客购买玉石，声称他们没有足够的钱购买，“不想离开云南这个地方”。2016年1月，西双版纳的一名导游斥责游客，“现在有些人没有钱，白活了。你问心无愧吗？我为你感到羞耻。”2015年5月，昆明的一名女导游诅咒游客购物不够。“你能为你的良心埋单吗？如果你连一点良知都没有，你将会受到惩罚...三四个人买了一个1000元的，你为什么在这里？”2014年1月，丽江导游侮辱了游客，“如果你不花一分钱，这比卖淫更可耻。”丽江欢迎你来消费。“2013年，央视曝光了香格里拉旅游的混乱。游客拒绝强迫消费，被导游拖出车外。
薛辉在《南方周末》上告诉记者，大部分导游虐待游客的视频都是游客在公共汽车上秘密录制的，然后暴露给媒体。
有一次，薛辉几乎忍不住侮辱游客。他带了一群游客来，一分钱也没赚到。最后，如果他把这群人带到一家购物商店15分钟，“一只脚踩刹车”，他就能得到数百美元。一个戴着金项链的中国东北游客不会买任何东西。他还呼吁每个人不要进商店，切断我的收入。"
在导游队伍中，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实际上分成369人，等等。30-59岁的公务员、国有企业、商人、江苏、浙江、上海和鄂尔多斯都是高素质的群体薛辉说。
据媒体报道，2017年1月，一个在线旅游平台发布的云南旅游广告明确表示:“来自焦作、南阳、信阳、驻马店、云南、贵州等河南地区的游客不允许预订，律师、旅游从业人员、记者等专业人士也不允许预订。”
这件事被媒体曝光后，出版平台迅速纠正了商家。然而，吴军认为，旅行社播放的广告内容实际上是云南旅游业的潜规则。
除了引入旅游指导价外，为响应国家层面的部署，2016年11月，云南省出台专项行动计划，整顿“不合理低价旅游”，成立监管中心，建立“快速到位、快速补偿”的旅游购物退货机制。在昆明、大理、丽江、西双版纳等地，与省高级法院组建旅游警察队伍，推进旅游巡回法院建设，各级旅游部门与工商、交通、公安、质监等部门开展联合检查行动。
这一系列整改措施是否有效似乎需要一些时间。人民网旅游3.15投诉平台的统计数据显示，全国旅游市场的投诉逐年减少，而云南省的旅游投诉逐年增加，分别在2014年、2015年和2016年位居全国第一。
作为从业者，吴军认为，投诉逐年增加也与游客“过度维权”有关。
“一位女客人，因为酒店的电报局是一家糟糕的投诉旅行社，我付给她500元来升级她的套房。还有一个江苏老人在公共汽车上留下了一个茶叶蛋。司机在打扫的时候把它扔掉了。他一直在抱怨，直到我给他100个茶鸡蛋。”吴军说，游客抱怨如果他们不喜欢，旅游部门敦促旅行社解决这个问题。如果他们不这样做，他们将面临惩罚。
2016年春节，一位东北客人向旅游主管投诉徐春旅行社伪造了一份合同。“合同上说午餐的一道菜是烤鸭。游客没有用筷子慢慢地吃。旅游监管使我们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。如果我们不解决，客人们总是会抱怨。在客人停下来之前，我给他买了两只烤鸭。”
为避免旅游指南价格而签订的“假合同”有时会给旅行社带来真正的麻烦。“在签订合同之前，双方同意原价3880元的折扣为1880元，但合同应签订在3880元。旅行后，他抱怨说我们签了一份假合同，并要求全额退款。”吴军说，他目前每月收到20多起此类投诉，只能退款。
市场:反向增长
“消费者总是只会买最低的价格。市场培养游客，游客影响市场。”
如今，导游薛辉的生活越来越艰难。过去，他每月能收到十个团，至少有五个团能赚钱。“现在有三个团来赚钱是件好事，因为每个人都有一部智能手机，如果他们不同意，他们将会在网上曝光。”
薛辉说，导游、购物商店和小型旅游公司相互依赖才能生存。无论谁被媒体曝光或谁受到惩罚，每个人都有困难。
吴军表示，西双版纳的几家旅行社在2015年联合降低了导游回扣，越来越多的导游受到处罚。导游抗议道。
"在整个崎岖的旅行路线上，没有人是完全不负责任的。"昆明当地一家大型旅行社的负责人岳斌在《南方周末》上告诉记者，旅游业的门槛很低，低价吸引游客进入恶性竞争。零负团费和一元团费。导游和购物商店只能设法弥补成本。“羊毛仍然来自绵羊。目前的情况是，羊花了一元钱吃了五元草，但它们不愿意让你薅羊毛。带相机的狼仍然藏在羊体内。旅游监管部门的原则是检查谁生病了，谁吃药了，谁的家人暴露了。”
岳斌希望政府能采取有效措施抑制低价恶性竞争。他认为，“购物群体”的兴起与消费者的消费习惯有关。“网上消费的目的是消费者总是只买最低的价格，就像网上购物一样。这个市场培养游客。游客影响市场。旅行社、导游、游客和购物商店都没有赢家。整个旅游市场逆潮流而动，守法的人无法生存。”
3月13日，《南方周末》记者询问了从上海到昆明、丽江和大理为期5至6天的旅游价格。一家旅行社提供每人1430元的低价，包括从上海到昆明的往返机票。
岳斌试图开放纯粹的游戏团体，但游客和导游都没有购买，最终放弃了。“纯粹的游戏组至少要花5000元。出国旅行更好。游客不同意。纯粹的游戏小组不指导购物。导游每天的工资是300元，不能保证回扣收入。”
中国旅游研究院副研究员杨劲松在《南方周末》上告诉记者，云南旅游业的混乱和不健康的产业链是长期存在的系统性问题。随着电子商务的加入，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，解决不了某个环节。“目前，国家已开始试行导游自由执业，并在导游和游客之间建立信用制度。然而，旅游业市场毕竟太大，分部门太多，无法完全接受监管。”
“这一次，我们将改变体制和机制，这肯定会伤害肌肉和骨骼，并移动一些人的奶酪。”2017年3月7日，在NPC和CPPCC的云南代表团开放日，云南省长阮成发透露，本月将出台云南历史上最严格的旅游管理措施，在一年内从根本上改变云南旅游业的混乱局面。
孙文杰律师希望最严格的措施能够恢复旅游业的真正性质——放松和欣赏美丽的风景。"最美的风景不仅仅是风景，还有人."
(应受访者的要求，刘宜兴、徐春旅行社、吴军、薛辉和岳斌使用假名)